李钰育儿经：“没有一种母爱是合适的”

李钰

她，是《标点》的主持人。

台前的她，温婉内敛。

生活中的她，尤其是作为一位母亲，她又颇为理智，有深邃的自我觉察和自律...

李钰闲暇时也会拾笔记录些生活中的点滴感悟，今天分享一篇，她和女儿间的故事……

李钰随笔

“没有一种母爱是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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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整理家庭旧照，看到小杨姑娘曾经软萌萌的小脸，写几句吧。

打哪儿说起呢？

是拈几则和她有关的趣闻乐事凑个开心集锦么，可是这些年陪伴过程中的种种复杂幽微的感受又岂是有趣二字可以轻松描摹的呢？

又或掏心掏肺诉说母女情深，顺便再鸣谢一下老天赐予的最好礼物么，可是关于人间四月天早已有太多甜腻的赞颂啦。

就像初次见到她时的茫然，每当夜深人静，她依傍在我身边娇憨而睡——浓密的黑发凌乱地遮住小脸，躬身撅臀如放大许多的胎儿——我总是不禁会想：

她究竟是谁？

她为何而来？

我该如何与她相处？

我从不相信生命只是两个细胞无意识撞上并生长的结果，此中必有我们无法参透的神性主宰。

她借我而来，却不为我而生，我赋其体貌，却难赋其灵魂。母女一场，情深至此，然而我深知，这世上任何两个生命的相守都注定时而咫尺，时而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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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的最多的就是不能不许，我需要自由”

平心而论，我真不是个太爱管束孩子的妈妈，虽不属放养派，但这些年来我从不介意她玩得满身尘土，不厌其烦陪她做各种喜欢的事，尽可能尊重她的自主选择……

然而、但是、可是她仍然感受到各种不自由。

“没有一种母爱是合适的”——我深以为是，太多的母爱只是从母亲的主观经验出发，以我们的需要决定她们的需要，可我们又何曾真正懂得过自己呢。

多年前的某天，父女俩包饺子。

小杨坐桌前，爸爸站其身后，两人手伸往同一盆里取馅儿。一时小姑娘大声嚷道：“你挡住我了！你让开！”

可爸爸坚持认为大手在上、小手在下根本没碰着挡着，为什么非要让开。

那一刻我的感受是：

不论肢体是否碰触，孩子的头顶最能体会到来自成人的压迫感。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生活细节，可我们的习惯却如此顽固。我们习惯了以成人固有的位置看问题，却忽略了每个孩子都曾有过的漫长而艰难的仰视期。

因为俯视，我们形成了谆谆教诲的长者姿态；

因为仰视，她们幼小的心中常感慌乱和不自由！

当然，父母也未见得更自由。

养育的过程总伴随着许多惶惑和纠结，有时是无心的闪失，有时是难抑的情绪。无论你读了多少遍蒙台梭利卡尔威特，也未必能把金科玉律运用自如；无论你有着怎样的教育家面孔，在孩子面前不还是时常露怯么。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父母和子女，总在各自的位置上，深深体会和践行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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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不在时我的笑容就消失了”

有天幼儿园放学回来。

小杨说：“爸爸妈妈不在时我的笑容就消失了。”

我问：“可你在幼儿园不也玩得很开心么？”

小杨答：“在幼儿园里的笑只是因为有好玩的事儿。”

我把这话琢磨了许久忽然明白：

家庭中的快乐往往因人不因事，所以唯至亲至情可甘苦与共；社交场中的快乐往往因事不因人，所以热闹过后心中常是疏离。在对生活的体验上，孩子的敏锐常令人惊讶。

小杨姑娘自幼极敏感，她在乎我每声叹气的感情色彩，如果内含责怨她必惴惴。她要求我做否定表达时用“你不能”，而忌“你不许”，因为后者“太凶，太命令了”。

和所有孩子一样，她也曾问过许多难以回答的问题，比如：

“为什么日子过得这么快？”

“为什么天和地不像人一样会变老？”

……

渐渐地我明白，成长和养育的过程就是一次次地提问和回答。孩子的聪明在于她们从不计较大人的答案是否完美，而我们的智慧从未如我们的年龄一般老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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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辈子还到你们家来”

小孩子应该都问过“人死后去哪里”这样的问题吧，我给幼年小杨的回答是：

“人死后会飞上天，过阵子又重新变成小婴儿落下来，需要的爸妈就伸手去接，比如这次我们就接住了你，下次说不定你就被其他爸妈接去了。”

有年秋天，游栖霞归来，小杨说：“今天我许了两个愿，第一个是希望自己身体更好，第二个是希望下辈子还到你们家来。”

父母是每个人走进这个世界的门户，也是每个人走出这个世界的屏障。

对此，我不愿歌颂也不愿哀戚，甚至我对自己“母亲”的身份也并不在意，因为这身份连同“母爱”这样的字眼常常沉重到令人窒息。它们习惯于占据某些德行评判的制高点，以至于有时极为蛮横，它把太多孩子对爱的接受变为承受。

所以，在生命与生命的交接之处，我无视这样的伦常。

所以，每当凝视着小姑娘熟睡的脸庞时，我只想默默地告诉她：

“欢迎你，亲爱的小客人，很高兴能把你带到这世上来。我会一直守望着你，或咫尺或天涯，不仅仅把你当作我的孩子，就如同当我垂暮之时，你也可以这般对我说——你爱我，不仅仅因为我是你的妈妈，更因为，我是一个如此值得你深爱的‘别人’”！

来源：南京十八频道（主持人：李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