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歌妈妈——江秋莲的这五年

2016年8月底，与男友陈世峰感情破裂的刘暖曦（原名刘鑫）搬出了他们同居的住所，在中餐馆同事的家里暂住几天后，于9月2日搬进了江歌的公寓。

善良的江歌绝对想不到，她请进门的闺蜜，身后还藏着一个「死神」。

两个月后，也就是11月2日晚上，在家休息的江歌收到刘暖曦发来的求助短信，决定去车站接她回家，以免陈世峰在半路对其进行骚扰。

为此，江歌在车站边上的咖啡店等了足足两个小时，最终等到了刘暖曦。在这个过程中，江秋莲通过微信始终跟江歌保持着交流。

直到北京时间23点08分，得知女儿接到刘暖曦的江秋莲认为两人结伴回家应该不会出事，于是放下了手机。

两人在回家的路上确实没有撞见陈世峰，因为他直接去到了江歌的公寓。三人在楼道见面后，江歌让刘暖曦先行回屋，自己留下与陈世峰周旋，不让他接近自己的房门。

最终，已经听不进人话的陈世峰在江歌身上连刺十余刀，而已经进屋的刘暖曦则把大门反锁，纵使江歌拍打房门、痛苦呼救，都置之不理。

由于左颈总动脉遭到致命伤，失血过多的江歌在医院走完了短暂的24年人生。江秋莲不得不在48岁的年纪，接受女儿比自己先走的现实。

江秋莲曾说，江歌在出生后不久曾丢过一次，自那以后的18年里她总被同一个噩梦纠缠——女儿丢了。

直到江歌考上大学，江秋莲的神经才逐渐松弛下来，她觉得江歌长大了，再也不会丢了。但这个荒诞的世界却以一种更残忍的方式，让她永远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

案发四天后，陈世峰被逮捕。

一个月后，日本东京检方以恐吓罪和杀人罪正式起诉陈世峰。

从女儿被害到一审判决结果出来的这一年里，江秋莲最想做、也一直在付诸行动的事情只有两件：第一件是让陈世峰以命偿命，第二件就是跟刘暖曦面对面把该说的话说清楚。

时间回到2016年11月3日，江秋莲在北京时间下午五点接到中国驻日大使馆打来的电话，回过神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托村支书把房子卖掉，然后用这笔钱给老母亲养老。

而她，则要去日本看女儿最后一眼。一天后，江秋莲抵达日本，两周后携江歌骨灰回国。

为了筹集有关东京庭审的一系列费用，江秋莲于2017年3月在公益平台发起了30万元的募捐。

在此期间，作为陈世峰杀人案的当事人、重要证人，同时也是被救者，刘暖曦不但没有参加江歌的葬礼，也迟迟不与江秋莲见面。甚至在回国后改名，想借此与江秋莲切断联系。

为了逼刘暖曦现身，江秋莲于2017年5月21日，在网上发表文章《泣血的呐喊：刘鑫，江歌的冤魂喊你出来作证！》，曝光了她和家人的姓名、照片、住址、身份证号等信息。一同被公开的，还有江秋莲与刘鑫父母的通话录音。

直到同年8月23日，江秋莲才借《局面》栏目，第一次见到刘暖曦。而此时距江歌被害，已经过去整整293天。

节目上线后，舆情激愤，江歌案再次引发大规模关注。

与此同时，一系列出自自媒体、网络红人，甚至是公关公司的不实内容也进一步激化了江秋莲与刘家的矛盾。

时间来到11月4日，江秋莲在江歌案开庭前再次来到日本。

八天后，她在众多中国留学生志愿者的陪同下，于东京池袋西口公园集会，为判处陈世峰死刑征求民众署名支援。

此前，她已经在微博上发起过相同的活动，在30个小时内便征集了18万网友的签名和联系方式。

一个月后的12月11日，江歌案在东京地方裁判所开庭审理。

开庭前，江秋莲前往江歌曾经的住址进行悼念。此时，她已经在线上、线下征集到452万人的署名支援。

2017年12月20日，陈世峰一审被判处20年有期徒刑。考虑到日本现行的死刑制度，这已经是日方能够施以的顶格惩罚。

江秋莲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也因为刘暖曦在法庭上的言行举止，对其彻底死心，决定在回国后对她提起诉讼。

2018年3月24日，江秋莲受邀参加江歌的毕业典礼，但她手捧的，是女儿的遗像。她就静静站在那里，周围的家庭有多幸福，她就有多绝望。

半年后，江秋莲终于拿到日本法院的判决书，她原打算立即在国内进行诉讼，但判决书和卷宗需要在两国进行翻译和公证，而这一过程大约需要九个月。江秋莲没有办法，只能默默等待。

在这段静止的日子里，网络上针对江秋莲的侮辱和谩骂从未间断过。

除了质疑她的人格和动机，很多网民也将矛头指向了网络捐款。尽管江秋莲一再声明，但围绕在她身边的诈捐声始终存在。

有人觉得江秋莲只盯着钱，有人则只盯着江秋莲的钱。

陈某就以帮忙为由接近江秋莲，在获取信任后多次向其「借钱」，最后几乎骗走了江秋莲手里所有的钱，以至于她连「刘暖曦侵害江歌生命权纠纷案」代理合同的律师费都不得不让朋友帮忙垫付。

2019年5月12日，那一天是母亲节。江秋莲独自一人走进影院，看了一部名叫《一个母亲的复仇》的电影。

影片里有一句话令她印象深刻：「上帝不可能无处不在，所以他创造了母亲，正义到不了的地方，还有母亲」。这句话支撑着她一路走到现在。

给予她力量的，还有江歌赴日前剪下的一束头发，以及她们母女都爱看的《琅琊榜》。

江歌遇害后，这部剧江秋莲翻来覆去地看，这里面不但有她们共同的记忆，主人公的遭遇也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并且面对网络暴力，江秋莲开始了反击。

2019年9月3日，「谭某侮辱诽谤案」在上海开庭，次年3月5日，普陀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处谭某1年6个月有期徒刑，半年后的二审驳回了被告的上诉，维持原判。

紧接着谭某，江秋莲又先后于2020年1月和2021年1月分别起诉骗子陈某，以及性质与谭某类似的张某。

好消息是，张某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被判处1年有期徒刑。坏消息是，被陈某骗取的捐款可能再也要不回来。

2021年清明假期的第一天，江秋莲来到墓园，将「张某寻衅滋事案」的一审判决书复印件「寄」给了江歌。

一同「寄」出的，还有一个生日蛋糕。那一天，离江歌的阴历生日很近。

在跟网暴斗争的同时，江秋莲也在跟刘暖曦一家拉锯。

历经漫长的跨国公证、翻译等工作，江秋莲终于在拿到日本法院判决书的第二年，也就是2019年10月28日，将刘暖曦告上法庭。但刘家人却以「刘暖曦不住在此地，且不知去向」为由拒收法院传票，但这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2020年6月初，「刘暖曦侵害江歌生命权纠纷案」第一次庭前会议召开，被告及代理律师均未现身，原告方则要求203万赔款。

五个月后，第二次庭前会议召开，江秋莲方共举证10组51项证据，包括刘暖曦供述笔录、报警记录文字稿、江歌和刘暖曦的微信聊天截图等，再次提出包含丧葬费、死亡赔偿金、精神损害赔偿金、交通费、签证费、律师费、翻译费等总计203余万元赔款。

2021年4月15日，「刘暖曦侵害江歌生命权纠纷案」正式开庭，由于双方分歧过大，审判长宣布择日宣判。

同年8月24日，江秋莲迎来了自己的52岁生日，她表示自己只想做一个自食其力的普通电商。此后，她还实地考察过潍坊的蔬菜基地，为日后的网店做准备。

为了撑起小家，作为单亲家长的江秋莲曾经营过小超市，也开过网约车，但自从江歌遇害后，她就再没工作过，不是不想，是没有心力，也没有精力。

而「刘暖曦侵害江歌生命权纠纷案」的一波三折让江秋莲重新意识到赚钱的必要性。经过深思熟虑，她决定开一家网店，尝试直播带货。

尽管她呼吁网民不要因为怜悯而照顾生意，但江秋莲还是陷入了巨大的舆论漩涡。

2022年元旦，江秋莲到墓地看望江歌。因为没能在过去的一年里给女儿一个交代，她表现得极为痛苦和自责。

9天后，一拖再拖的一审判决终于得以宣判，被告刘暖曦于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赔偿原告江秋莲各项经济损失49.6万元及精神损害抚慰金20万元，并承担全部案件受理费。

江秋莲决定不再上诉，与刘暖曦的民事纠纷案或将告一段落，但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还要等陈世峰刑满回国，然后用中国的法律继续维权。

到那一年，她应该已经69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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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考资料 

1. 江歌案宣判·特稿｜致命邂逅    澎湃新闻

2. 跟拍四年，我了解的镜头外的江秋莲丨正午视觉    正午故事

3. 被骂了5年“吃女儿人血馒头”，今天她终于赢了     凤凰WEEKLY

4. 江歌妈妈等到判决     南风窗

作者/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