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脑瘫孩子妈妈到特教学校校长

本报记者 钱冀敏 摄影报道

海兴县特教学校不大，现有20多名学生，他们中最小的7岁，最大的已经18岁了。有的脑瘫，有的自闭……这里每名残障学生的情况，张余敏都装在心里。

今年45岁的张余敏是海兴县特教学校校长。在她眼里，特教学校是一个“童话王国”，老师和孩子们在这里共同演绎着有笑有泪的故事。

绝望到要“发疯”

作为特教学校校长，张余敏说：“我特别能理解这些残障孩子和他们的家人要承受怎样的压力和痛苦，因为我的儿子就是一名脑瘫患者。”

2001年儿子的降临，让张余敏沉浸在做母亲的幸福和喜悦中。儿子5个多月的时候，她发现孩子的眼神不对劲，他的两只眼睛竟然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看，并且孩子时常大哭不止。

张余敏当时是一所普通学校的语文老师，她和丈夫商量着等放暑假的时候带孩子去大城市看看。又过了两个多月，他们带孩子到天津儿童医院，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告诉他们：孩子是脑瘫。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两个人的心瞬间如入地狱。他们又抱着一丝希望去了北京儿童医院，这个结果再次得到证实！

张余敏很难接受这个现实，她坐在医院的台阶上号啕大哭。泪水哭干了，她茫然走在北京的街头，她像疯了似地在马路上狂奔，来往的汽车在她身边驶过。

“当时，真想一头扎到车下。”张余敏说，她绝望到要“发疯”，但是儿子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她舍不得把幼小的他丢下。

张余敏重新振作起来，从此，她和丈夫带着儿子开始了漫漫求医之路，北京、天津、石家庄、呼和浩特、锡林浩特、哈尔滨……只要听说哪里有治疗脑瘫的地方，他们就去哪里。张余敏带儿子看病都是利用节假日，她从来没有因为儿子的原因耽误学生们一次课。

给儿子治疗这段时间，张余敏也跟医师学会了很多康复的知识和技能。

“我的儿子也差不多”

2009年，海兴县筹建特殊教育学校时，张余敏毅然报了名。

最初，特教学校只有张余敏一名全职老师，她一个人从网上查阅资料，到各地特教学校学习，准备各种档案资料……一个月后，特教学校又从普通学校转来了两名老师。

特教学校第一批招了8名学生，其中有一个10岁男孩叫小杰，他是一名重度自闭症儿童，长得又高又壮。

小杰的妈妈送他来学校时，小杰像一头找不到方向的小象横冲直撞，嗷嗷怪叫。另外两名老师从没见过这阵势，吓坏了。

张余敏看着小杰妈妈那尴尬的神情很心疼。张余敏说：“我理解她的无奈，也知道她的无助。我主动靠近小杰，并告诉他的妈妈，我的儿子也和小杰差不多。”

张余敏不希望看到小杰妈妈因为儿子的残缺，怕给别人带来麻烦那种过意不去的神情和那种低人一头的感觉。她告诉小杰妈妈：“不是我们的错，只是命运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我们不能自暴自弃，要坚强面对！”

小杰开始时会随地大小便，也不知道自己擦屁股。每次张余敏都抢着给小杰擦屁股，清理污物。她常和两个同事说：“别动，我来！我给我儿子擦顺手了。”

小杰在张余敏的耐心管教下，逐渐学会了自己洗手，自己吃饭，自己蹲马桶……

从普教到特教，10多年时间，张余敏先后帮助100多名残障学生完成了在特教学校的学习生活。

张余敏说：“我更能体谅残障孩子家长的心情，我希望帮助孩子多掌握一些技能，让他们从特教学校走出去后能有自理能力。这样在他们的父母老去的时候，他们能够靠自己活下去，他们的父母也能少担心一点。这不仅是一位老师，更是一位残障孩子妈妈设身处地、发自内心的爱。

小蚂蚁打开“心门”

每个残障学生的故事都深深地刻在了张余敏的记忆里。

家俊脑瘫并伴有自闭，刚入校时，他每天躲在教室的角落里不说话，如果有人靠近，他就迅速逃开并发出惊恐尖叫。什么样的玩具和食物，对他都没有吸引力。

张余敏不知该如何对他施教。看着孩子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纯净的光芒，她不甘心轻易放弃，于是在远处偷偷观察他，希望找到接近家俊的突破口。

一天，张余敏看到家俊平时冰霜一样的小脸上突然挂满了笑容，于是悄悄地走近他，她发现家俊正聚精会神地逗弄一只小蚂蚁。

那满足的笑容深深地戳中了她的心，她仿佛找到了打开家俊“心门”的钥匙。

张余敏捉来几只蚂蚁，坐在家俊对面一米之外的桌子前，大声呼喊着：“家俊，过来看看，我这里也有蚂蚁。”没想到家俊对张余敏的喊声置若罔闻。张余敏一边模仿家俊逗弄着蚂蚁，一边惊奇地说：“家俊，看！我的蚂蚁会跳舞，我的蚂蚁打架了……”尽管她使尽浑身解数，可是家俊并不理会。

挫败感笼罩在张余敏心头，她不停给自己鼓劲：要静待花开。又过了一周，家俊的最后一只蚂蚁被他玩得“肢”离破碎时，张余敏抓住时机把自己的蚂蚁推到家俊面前，家俊第一次和张余敏有了几秒钟的对视。她惊喜万分，于是有意用手指碰碰他的手指，用额头碰碰他的额头，家俊竟然主动拉住了张余敏的手！那一刻，张余敏热泪盈眶！

为了训练家俊与人交往的意识，张余敏从网上买来蚂蚁模型发给同学。模型在同学手中传递，她让家俊和同学们做找朋友的游戏。家俊从被动和同学握手到主动牵手，慢慢融进了班集体。张余敏还围绕着小蚂蚁大做文章，时刻用蚂蚁做强化物去刺激、引导家俊学习。她教家俊拿着“1”根小棒赶着“1”只蚂蚁，找卡片“1”……如果家俊能够做对，张余敏就会奖励1只蚂蚁放在家俊的小瓶子里。也许对于正常的孩子，认识“1”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张余敏最终让家俊学会认识“1”用了整整15天。

张余敏用小蚂蚁打开了家俊的“心门”，她说，教育这些残障孩子，作为老师要投入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吃饭、睡觉、走路，都要琢磨研究，想在分分秒秒，教在时时处处。

“送教上门”

张余敏说，只要有不能到校学习的孩子，老师就会到家里去，一个月至少要“送教上门”两到三次。

张余敏和老师们承受了很多常人无法体会的压力，几年来，她们风雨无阻为海兴各个村庄的残障儿童和家长送去教育教学新理念以及康复训练的新技术，同时也给这些残障儿童送去了生活的信心和希望。

张余敏忘不了，在郭心爱家第一眼看到她时的情景，瘦瘦小小的郭心爱坐在椅子上。听说张余敏是老师，她忽闪着大眼睛，那渴望求知的眼神让张余敏感到了肩上的责任。

郭心爱由于脑瘫导致腿部肌张力高，双腿僵硬，摸上去肌肉硬邦邦的。

张余敏认为心爱经过训练，借助助行器行走还是有希望的。就这样，每次送教到心爱家时，张余敏不但给她讲文化知识，还帮助心爱进行身体康复训练，练习蹲起、站立、行走……懂事的心爱也会努力配合张余敏，不喊疼不喊累不喊苦。

每次训练两个人都会累得大汗淋漓。每次心爱有进步，两人就相视一笑，击掌加油，继续努力。

每当张余敏要离开时，她总是叮嘱心爱妈妈为心爱进行简单的康复训练，巩固她的文化知识等等。就这样经过3年的努力，郭心爱在张余敏的帮助下，扶着助行器走进了学校，开启了新的人生。

“智力和肢体可以受损，但爱不会。”张余敏说，她要为这群“折翼的天使”插上“隐形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