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谷爱凌妈妈一拼的，只有大小威的极端虎爸了

78页职业生涯计划

理查德·威廉姆斯（Richard Williams）有一个著名的78页冠军计划。

1980年的一天，当他打开电视，看到25岁的罗马尼亚网球运动员弗吉尼亚·鲁齐奇赢得比赛冠军之后，获得了4万美元奖金。理查德意识到网球运动员几天挣的钱，几乎是他辛苦工作一年的薪资。他决定为还未出生的女儿制定这个计划，将网球视为阶级跃升的途径。

他的两个孩子将在家乡加利福尼亚州康普顿——美国最艰苦的贫民区之一接受训练，因为贫民区会让孩子变得粗粝、坚韧和强大。理查德会在孩子们还是婴儿时就把网球拍放在他们手中，他们从四岁开始便接受网球训练，接着他们会搬到著名的网球学院进行学习。

两个孩子，一个会成为世界第一球后，一个会是网坛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球员。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愿望全部实现了。

去年，网坛姐妹花大小威廉姆斯作为执行制片人，将父亲理查德·威廉姆斯的故事搬上了大荧幕。这部名为《国王理查德》的传记电影由威尔·史密斯担任主演，如今已拿下英国电影学院奖、评论家选择奖等奖项的最佳男主，并入围了今年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

▲电影主演和威廉姆斯姐妹出席活动。

电影本身存在对父亲理查德一定程度的美化。事实上，在威廉姆斯姐妹实现父亲所构想的雄心壮志的道路上，理查德不光彩的一面常常被曝光在镜头之中。比如对妻子不忠，比如执拗、控制和说教。争议性十足的理查德却在白人为主导的网球世界里，培养出了自信、成功的黑人女孩，而且还是两个。

这个故事看起来是一个非常不美国式的黑人“虎爸”极限鸡娃的故事。对黑人来说不常见，但要说替孩子规划好人生这种事，在中国式亲子教育当中见怪不怪。

冬奥会之后，有家长问我们，“我2岁的女儿要成为谷爱凌，现在应该练什么项目？”

好吧，我们可不敢回答这个问题。但“国王”理查德绝对是一个值得参考的教育样本。

“控制狂”父亲

为了践行自己的网球王者培养计划，理查德让自己成为了不折不扣的网球专家，并且带着妻子奥拉辛一起走上了球场，那时妻子还怀着孕。

四岁之后，维纳斯和塞蕾娜·威廉姆斯（下文简称大小威）几乎是在球场上长大的，而没有任何网球背景的父母，对比赛的钻研和理解已经足以指导两个女儿。小威后来曾在她的书中写道，直到现在，奥拉辛是“帮助分解我的比赛的最好的人之一”。

▲纪录片中的理查德和大小威廉姆斯。

那时候，康普顿公共网球场已经习惯了这个黑人家庭的身影。生活就是早上6点起床，上学前去网球场。放学后，再去网球。理查德开着一辆褪色的大众汽车载着女儿，中间的座位被拿掉，用来放装满球的购物车。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向这项可能是世界上最白的运动展开了围攻。

理查德·威廉姆斯喜欢口号，他总是把“计划”挂在嘴边，他的座右铭是，“如果你没有计划，你就会为失败做计划”（If you fail to plan, you plan to fail）。

在父亲严格的管理下，威廉姆斯姐妹过着一种高度同步并且被严密监控的生活。根据《纽约客》2014年一篇题为 Child’s Play 的报道，理查德禁止他的女儿们约会，为了阻止任何早当母亲的冲动，理查德会把大威带回家的洋娃娃的头撕下来。电影《国王理查德》里讲述，有邻居向有关部门举报理查德涉嫌虐待青少年。

而电影里没有提及的细节是，理查德甚至会让一群学生乘车到康普顿网球场，对大小威进行辱骂。理查德不会进行干预，相反，他认为辱骂会使他们更强大。“为了获得成功，你必须为意外情况做好准备。批评可以让你发挥出最好的一面。”

我们可以从威廉姆斯姐妹成长相关的影像纪录中，一窥这位“虎爸”的个性——

1995年，大威首次出征职业网球比赛，ABC新闻记者在节目中采访当时14岁的大威廉姆斯。

-“你觉得你能打败她？”

-“我知道我能打败她。”

-“你看起来非常自信。”

-“是的，我很自信。”

-“你说得很轻松。为什么？”

这时候在一旁的理查德忍不住了，跳出来对采访记者开始劈头盖脸地输出。“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你在采访一个14岁的未成年女孩，她想什么她就说什么。等你我两个老家伙身子入土了，而她正值当打之年！”这段冲突也被如实演绎进了电影《国王理查德》里。

大威曾在一段采访中半开玩笑地说，“从小我的父母就一直说，我会是世界第一。我就被洗脑了。”

在大小威的职业生涯中，理查德的控制和自大一直被媒体和大众所渲染。

2001年印第安维尔斯站，威廉姆斯姐妹会师半决赛，但就在开赛前20分钟，大威因膝伤退赛，保送妹妹晋级，这引起了很多观众的不满。在决赛中，观众将怒火发泄在了年仅19岁的小威身上。嘘声和种族歧视言论此起彼伏，看台上的理查德愤怒地向观众席挥了挥拳头。当时关于打假球的传言四起，俄罗斯选手埃莲娜·德门蒂耶娃还开玩笑说，理查德将决定他的哪个女孩进入决赛。

跟采过威廉姆斯家族的《纽约时报》记者John Sullivan写道，事实上，假球指控是立不住的。要求他的一个女儿输给另一个女儿完全不是他的风格。以理查德的性格，他会让她们互相对抗而变得更强大。

▲截图自电影《国王理查德》。

以爱之名

为了在知名教练里克·马奇（Rick Macci）的网球学院训练，在大威廉姆斯10岁时，理查德举家搬到了佛罗里达的西棕榈滩。

12岁生日之前，大威在美国网协（USTA）青少年巡回赛中所向披靡，取得63胜0负的惊人战绩，很快便在网坛崭露头角。

掮客和赞助商纷至沓来，然而他们惊讶地发现理查德总是那么特立独行。他没有被经纪人、运动品牌高管和其他声称将女儿的最大利益放在心上的人说服。

▲截图自电影《国王理查德》。

不仅如此，理查德不顾两位顶级教练的建议，决定禁止女儿参加全国青少年网球比赛，转而希望她们注于学校作业。他认为，只有她们接受了教育，才能更好地管理自己的财务，正确地投资她们的奖金。如今理查德依然骄傲的事情是，他的女儿们会说四国语言。

回看理查德的生活经历，可以说他的怪异言行，甚至是对女儿有些窒息的爱，其实是自洽的。年轻时的理查德是种族暴力的受害者。他在回忆录中，描述了20世纪40年代和50年代他是如何被白人袭击者用棒球棍、瓶子和手电筒围殴，那时白人殴打所致的腿伤遗留至今。他在回忆录中写道，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对白人有一场战争”。

也许正是不安全感如此深刻，让他把所有的希望押注在了女儿的整个职业生涯中。

▲截图自电影《国王理查德》。

放手成长

尽管威廉姆斯姐妹总是将她们的成功归功于父亲，但这毕竟是一个关于强大的女性自身的成长故事。

逐渐年迈的国王势必要面对弑君者，自我意识觉醒的孩子不再是言听计从的提线木偶。电影里，大小威的母亲奥拉辛对理查德说，“但是维纳斯的人生，你必须让她自己做决定。你若不能信任她作出最好选择，总有一天她会逃离你身边。”

▲截图自电影《国王理查德》。

中断比赛三年后，14岁的大威重返比赛，直接登上WTA职业赛场，在奥克兰站完成巡回赛首秀。她在第二轮一度领先世界第二桑切斯·维卡里奥一盘外加一次破发，但最终遭到对手逆转。这已经足够振奋人心。当年锐步便向大威廉姆斯开出了1200万美元代言合同，并承诺为她个人打造产品线。

理查德对大威倾注了太多的关注和心血，后来，活在姐姐阴影下的小威反而先于大威拿到了第一个大满贯冠军。这也许也是一种另类的激励吧。

通过网球，威廉姆斯家族实现了一场极致的阶层跨越。截至2021年，小威已经赢得了23个大满贯单打冠军，职业生涯共获得73个冠军，赢得的奖金超过9400万美元。她的姐姐维大威有7个大满贯单打冠军，赢得的奖金超过4200万美元。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谷爱凌难以复制，这个从底层逆袭的故事到底具不具备可复制性？

如果你看了关于威廉姆斯家族足够多的资料，就会发现这并不是一个“成功了怎么说都对”的故事。

去年这部电影上线，理查德和前妻所生的女儿萨布丽娜在接受《太阳报》采访时抨击道，这部传记片只将故事讲了一半。萨布丽娜8岁时，理查德不辞而别，抛弃了他第一个家庭，并继续与他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维纳斯和塞蕾娜的母亲奥拉辛一起过着新的生活。“说实话，那些女孩升到了顶峰，而他的其他孩子却因为我父亲的选择而不得不受苦，他离开后我们在贫困中长大。”她这样告诉《太阳报》。后来大小威廉姆斯公开的影像里也提到，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个孩子称理查德为“爸爸”。

站在父母的视角和站在孩子的视角看这个故事，感受是不一样的。理查德就像一个极端的人生规划师，他做出了放弃和选择，而将时间、金钱和承诺豪赌在大小威廉姆斯的人生上。

正是因为关于理查德争议性的报道非常之多，所以威廉姆斯姐妹想通过这样一部电影来为其父亲正名，包括讲述他对家庭的爱和能量。

而《国王理查德》的主演威尔·史密斯这样评价他所理解的理查德，“他对网球不屑一顾，他在利用网球来培养他的家庭，培养孩子的价值观。”

身体上的天赋异禀可遇不可求，但在体育领域之外，她们依然有可能成长为极为优秀的孩子。

当然，必须承认，光以这部电影来说，家长视角尤其东方的家长更有可能喜欢，但无论是哪种文化环境下的孩子看来，都更可能感到一丝丝窒息。

如今，小威已经带着5岁的孩子走上球场。现在的训练环境跟当年大小威所在的公共球场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而她们会选择和她们的虎爸怎样不同的教育方式吗？小小威会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