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红舞鞋

七月的天，开着空调都没觉得凉快。老贺和刘燕在满地的包袱箱柜间走来走去，整理乱七八糟的家什，忙得满头大汗。他们的女儿，13岁的小荷，正踮着脚尖，挑着地上的空处跳《月光下的凤尾竹》。

刘燕打开小荷的舞蹈包，掏出一双八成新的小码红舞鞋看了看，问小荷：“荷儿，你用不着的玩意儿送给凡凡行不行？”

小荷背对着妈妈做动作，头也没回地应了声“行”！

凡凡是小荷的表妹，比小荷小4岁，也喜欢舞蹈。周末，两个孩子在一个舞蹈学校里学跳舞，既是亲姊妹又是师姐妹，感情非常好。小荷穿小了的衣服和鞋，用不着的学习用具，包括初学音乐时的那台电子琴，都给了凡凡。

去年年底，老贺晋升高级士官，符合家属随军安置条件，分到一套住房。为了不耽误小荷学习，办完随军落户手续后，他特意把搬家时间安排在小荷期末考试结束后。

小荷出生后，老贺陪伴她成长的时间太少。现在，一家人终于团聚了，他要把这些年来欠小荷的父爱，加倍补偿。

当天下午，整理好的大件行李先拉去车站托运走了。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带着随身用品，赶往火车站。

在候车室等候检票时，怀抱舞蹈包坐在爸妈中间盯着自己的脚出神的小荷，突然想起什么，扭头推推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刘燕：“妈，我那双红舞鞋，你没送给凡凡吧？”

刘燕昨天整理东西累着了，晚上因为激动又没睡好。此时，她倦意正浓，听到小荷问话，迷迷糊糊地回答：“你用不着的，都给凡凡了！”

小荷闻言，眉头一皱， “啊”了一声，扔下舞蹈包拔腿就往候车室门口跑。老贺一把没拦住，急吼吼地喊：“干啥去？回来！”

小荷就像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候车室。老贺站起来去追，刘燕伸手拽住他：“你在这看东西，我去！”

望着娘俩一个跑一个追的背影，老贺一头雾水……

小荷过9岁生日那年，正好赶上老贺回家探亲。老贺问小荷想要什么礼物。小荷歪着脑袋想了想，说要一双红舞鞋。小荷已经有一双红舞鞋了，还有一双白的，再买就是浪费。老贺便叫小荷换件礼物。小荷一脸委屈，倔强地说：“爸爸，你不是说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吗？我把想到的告诉你了，能不能做到就看你了！”

小荷这样说，老贺只好硬着头皮去买了一双红舞鞋，还像模像样地包装了一下。生日当天，小荷迫不及待地打开礼物盒，掏出红舞鞋飞快地穿上，欢快地跳了起来。老贺想不通：不就是一双红舞鞋吗？怎么激动成这样？

起初，小荷跟老贺要红舞鞋做生日礼物，刘燕也不太懂。后来，看小荷每次去舞蹈学校，都带着老贺送的红舞鞋，但跳舞时穿的还是原来那双。参加舞蹈比赛时，小荷会穿上老贺买的那双鞋。但比赛一结束，她便立刻脱下来提在手里，光着脚丫跑回后台，又吹又弹地整理干净，宝贝一样地赶紧收起来。反复几次之后，刘燕恍然大悟，忍不住红了眼圈。

在下楼的电梯口，刘燕追上小荷，一把抱住了她。小荷拼命挣扎。刘燕使劲搂住小荷，在她耳边轻声说：“那双鞋没送给凡凡。”

小荷疑惑地望着刘燕。刘燕笑了，拉着她回到候车室，打开舞蹈包，拿出那双红舞鞋。小荷个子长得快，红舞鞋其实早已小得不能穿了。

小荷夺过红舞鞋，双手捧着看，笑了，也哭了。

老贺不解地看过去，那双红舞鞋里，白色的底子上写着两行字。他凑近仔细辨认，一只里写着：爸爸送的红舞鞋；另一只里写着：爸爸陪小荷一起跳舞。

老贺猛然转过身去，双手捂住了脸……

大厅里传来播音员“开始检票”的甜美声音，小荷擦擦眼泪，把红舞鞋放回背包，拉好拉链背上，欢快地对老贺和刘燕说：“检票啦，快走！我想快点见到我们的新家！”